01 前妻来电
天气转凉,我(展骏,化名,46岁,保安)的风湿病像往年一样,开始准时发作,浑身关节疼起来钻心。
不住院,这一关看来是又没法捱过去了。
上高三的女儿要开学了,家里没有一点儿余钱,我们父女俩儿的生活费,还需要从工地老板那里预支,住院费用,我根本就不敢去想。
就在我忍着疼痛按部就班上班下班,挣那点儿为数不多的保安工资,不敢去想明天时,姚珊(化名,43岁)来电话了。
“我往你卡里打了5000元钱,你先去中医院住一段儿吧,不够我回头再想办法。”
姚珊单刀直入,不做任何铺垫,她知道我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到医院度过,不然根本就没法安度秋天迎接寒冬。
10年来,姚珊给我的经济支持,已经算不清楚,每次我报以歉疚的目光时,她都会不以为然地摆摆手:“不是为了你,我就是不希望女儿早早就没了爹。”
我和姚珊离婚,已整整10年。她离开那年,女儿只有7岁。
02 曾经相爱
我和姚珊,是在团场认识的。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近20年,初次见面的情形,仍铭刻在我心间。
当年我在团场连队做农工,姚珊是出纳,长相甜美面色白皙的她,初来乍到,便引得一帮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单身汉垂涎欲滴。
我长相普通家境一般,自然不敢打姚珊的主意,别的小伙儿跟她开玩笑逗乐时,我不是在浇水就是忙着拔草,连余光都不敢往她身上瞟。
后来,不知怎么回事儿,姚珊没有看上那些能说会道的小年轻人,惟独对年龄稍长少言寡语的我关注起来。
偶尔走出连队办公室,到田间地头转一圈儿,姚珊不是给我带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,就是偷偷塞给我两根洗干净的黄瓜,然后会很开心地跟我聊东聊西。
大家开始起哄,说姚珊看上了我,我可没敢往那方面想。
不过相识半年后,终于有一天,姚珊对木讷的我发了通火:“我知道你是木头疙瘩一块,可不至于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的心意吧?你到底咋想的给句痛快话!”
之后的事情自然不言而喻,我像捡着宝一样牵牢了姚珊的手。
一年后我们领证结婚,虽然那时候穷得一无所有,不过姚珊做了我老婆,这就是我最大的财富。
婚后我种地,姚珊依旧做出纳。
女儿一年后出生,我们的小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有声有色,我还向连队租了近百亩地,准备大展身手干一场,给姚珊和女儿赚来富足的生活。
种地没经验,第一年我没赚没赔算是持平,准备第二年积攒经验鼓足勇气从头再来,开春的一场洪涝,却给我的身体埋下了隐患。
那年的春洪来得异常猛烈,有浇水经验的我,和一群年轻人守着坝口一整天,不停把被洪水冲垮的地方用防洪袋堵上。
在水里站了十多个小时,当洪水退去,我把双脚从胶桶里拔出来时,皮肤已经泡的泛白,走路双脚都不听使唤了。
本以为休息一段儿就会好转,没想到,那场洪水,不仅冲垮了连队的防洪坝,顺带也冲垮了我的人生。
03 被迫分开
两个月后,疼到不能自己的关节,告诉我隐患根本就没有因为洪水退去而消失,而是深深扎进了我的身体里。
开始是关节疼,然后是浑身疼,再后来没法下床走路……看了西医看中医,结果都只有一个,就是类风湿性关节炎,可能会造成下肢瘫痪生活不能自理。
没完没了地住院,接受各种治疗,半年后,我勉强可以下地,慢慢拄着拐走路,但却不能离开药物治疗。
女儿尚小,家里家外都由姚珊一个人操心,我不仅失去了劳动能力,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。
最初那两年,我每天都想死,想一死百了不当姚珊的负担,不让女儿有爹跟没爹一样。
姚珊的坚强,就是在那时候爆发的。
女儿3岁时,我们一家从团场搬到石河子,姚珊给人卖衣服赚钱养家,养活我和女儿,我只有夏天可以到建筑工地帮人看大门赚点儿钱。
我情绪低落的时候,姚珊也如坐针毡,她不止一次鼓励我,劝我我好好活下去,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:“今后医疗条件只会越来越好,病总有能治好的一天,你想一死了之,女儿要是没了爸爸,不健全的家庭会对她的人生造成多大缺憾,你想过吗?”
姚珊打消了我结束生命的消极念头后,我又想到了离婚。如果一直耗着姚珊,让她为我的健康买单,她辛苦,我也不会幸福。
第一次跟姚珊谈离婚的时候,她哭成了泪人。
世俗的观点,心理的压力,情感的不舍,还有对我生活的担忧,给小我3岁的姚珊增添了无形的负累。
离婚对姚珊来说,犹如当头一棒,她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种没人味儿的事儿。
女儿7岁那年,我的身体不但不见好转,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,十指关节变形,洗脸都没法自己来。
毛巾打湿,放在洗脸池边,我弯腰低头把脸贴上去转几个圈儿,脸就算洗好了。
上完厕所,没法自己做清洁,得靠姚珊帮忙,那真是最难堪的时刻。
作为夫妻,虽然不存在什么隐私,可是一个大男人连屁股都没法自己擦,得有多丢人?
姚珊的朋友在乌市开超市,想和她一起经营,邀请发出过无数次后,她终于动了心。
想多赚点儿钱补贴我照顾女儿,姚珊给我挑明这件事儿的时候,我毫不犹豫答应了,不过前提是走之前把离婚手续先办了。
我知道错过这个机会,想再说服姚珊有多难,告诉姚珊我的想法,希望她能给自己一条寻觅幸福之路。
姚珊考虑了一周,勉强同意我的决定,不过她说随时会回来看女儿,要求我无论何时都不能拒绝她的帮助。
姚珊走了,我和7岁的女儿留在石河子。
一想到姚珊可以开始新生活,我心里就格外轻松。至少,这个烂泥潭,少一个人趟,我心理压力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大了。
04 亲情犹在
姚珊离开家后,我的确不适应了很长一阵子。空落落的家里只有我和女儿,感觉很清凉。
女儿不知道我和她妈妈离婚的事儿,我告诉她妈妈去乌市工作,挣很多钱给她买漂亮衣服买好吃的,天真的孩子也就相信了。
姚珊一周至少打3次电话回来,每个月都会买大包小包吃的用的和女儿需要的,回来看我们父女俩。
虽然只能待一晚上,但也会马不停蹄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把堆得高高的脏衣服被单沙发巾,一股脑儿给洗出来。
姚珊说,虽然不是夫妻了,但她绝对不会不管我:“即便我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再嫁,你也是我今生绝不会放下的责任。”
姚珊说到,真的做到了,她离开我和女儿两年后,用辛苦赚来的所有钱,给我们贷款买了现在这套房子。虽然是拆迁房有补偿面积,但当年将近10万元的房价,对我们这个家庭来说,也无异于天文数字。
按揭房款,也是姚珊还的,我和女儿的低保金外加我给人看大门那点儿收入,能顾着我们父女俩一日三餐就很不错了。
每次我说起房款,觉得歉疚时,姚珊便一如既往地宽我心,说不是为了我:“我想让女儿有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,你不用自作多情。”
秋季我雷打不动得住院,医药费姚珊按时打进我卡里,她如今已经有了感情归宿,对方也知道我和女儿,确定关系之前她就给人摊牌了:“如果他不同意我像过去一样照顾你和女儿,我不会跟他继续。”
女儿开学上高三,明年高考结束,她上大学的费用足以把姚珊单薄的肩膀给压垮。
不过这个坚强的女人,这位有责任心的妈妈,这个有良心的前妻,早就信誓旦旦地表明,她不怕:“只要你好好活着,女儿有爹有妈,钱根本就不是大问题,我拼了老命,也要想办法让我女儿和他爸活得像个人样。”
女儿知道我和她妈妈离婚的事儿好几年了,现在她心态好学习好,姚珊回来我们一起逛街外出吃饭,她跟我俩儿聊的最多的,就是同学对她的羡慕。
女儿说班里单亲家庭的同学很多,惟独她不以父母离婚为耻:“因为你们俩儿离婚了还能相处这么好,因为你们没有伤害过对方,还因为你们俩儿都是了不起的好人。”
离婚,对我和姚珊来说,是让彼此放下负担,却更珍惜对方最好的方式。
感谢姚珊,我的前妻……
多谢你,曾经爱过我,谢谢你,仍在关心我。
文章作者:缘再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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